我重生回了刚高考完的时候。
上一世我被原生家庭压榨完了全部价值,大年初三冻死街头。
唯一对我好的外公,我连他的尸骨都没见到。
一朝重回,我只想带着外公远走高飞,逃离这吸血的一家。
可我等着暴雨跑到外公家后,只看见了被大雨冲垮的坟包。
1我叫……南再女。
父亲本给我起名叫南招娣,可娘还是又生了个女孩,但我二叔说难招娣难招娣的,听着不吉利,要叫难再女。
第三年我娘真的生了儿子。
父亲为了感谢二叔指点,要把我卖给村东头刘屠户的儿子当童养媳,钱分我二叔一半。
那年我五岁。
外公老林头不同意父亲荒唐,把我救了出来。
我跟了外公十三年,日子虽然清贫,但也过的有滋有味。
白日里我坐在外公大二八的杠子上去上学,他自己在学校边上拖着个泡沫箱子卖冰棍。
晚上泡沫箱里总会留一个冰棍,我一路吃着就到了家。
外公一分一毛的养我,我学习也争气,考上了首都的大学,可等我高考完跑回家时,村头却站着我的父母。
他们说我弟弟要去城里上小学,钱不够了,让我别去上大学。
他们在点心厂找了个工,让我去做工。
我不愿,被父亲当着村头所有人的面打了个半死。
“赔钱货!
忘本的贱人!”
他一边打一边骂,我哭着喊外公!
外公!
却没人回应我。
“吃狗奶长的贱货!
老子还他妈管不了你了!
打死你个没人要的!”
我屈服了。
我父亲终于露了个好脸色,把我带回了家,我被打的起身都难,在家里养了三天。
还喝上了以前家里没人给我喝的,有米的小米粥。
三天后我拖着还四处都痛的身体,去了点心场。
我在点心场干了五年,每一分钱都被家里搜刮了去。
点心场倒闭了,我暂时没处做工,求着父母放我去看一看外公,他们不让。
我自己偷着跑了。
结果只看见了外公家倒塌的房子,空无一人的院落,还有四处结满的蜘蛛网。
我崩溃大哭,哭声引来了村里的赖子,他强迫我时下了雪,走的时候雪还没停。
我却彻底留在了那场雪里。
2那种刺骨的寒冷还蔓延在我的四肢,等我一睁眼却已经到了高考考场的门口。
我回到了刚高考完的那一天!
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,又看了看我还没有被点心机压断一根手指的手,忍不住眼泪一连串的流了出来。
重活一世,我一定要带着外公远走高飞。
我带着外公要去大学。
从考场走到家约么要三个钟头,前世我就是这样一路走到家,却在村口被他们抓住了。
今日我在外面绕了大圈,躲在了里村半个钟脚程的林子里。
忽的天色变暗,下起了大暴雨,不少人都冒着雨骂街往家跑。
我躲在林子里一动不动。
等雨浇透了我,看天色已经后半夜了才敢出来,从村子侧面爬狗洞进来。
借着夜色和暴雨,没有一个人发现在路上飞奔的我。
我满心欢喜的打开外公院子的门,却没看见外公。
只看见了一个被雨淋得快平了的坟包。
外公的一只手露在外面。
3雨太大了,我看不清东西,怕被人听了去,我也不敢哭出声,只能咬着牙挖土。
手指都磨破了,血滚着土被雨冲成红棕色的小溪。
外公的额角有一块伤口。
我心疼的直不起腰,多想抱着外公的尸身尖叫,却怕招来人也不敢张嘴。
我轻轻的把头靠在外公的胸口,外公的衣服里有什么东西硌了我一下。
我把外公的衣服翻出来看,在里子的夹层里,是他给我攒的大上学的钱。
一千三百二十七块六毛。
雨就这样停了,漆黑的夜只剩下我和外公相互依偎。
我没有表,也不知道时间,但我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
决不能被抓走,决不能。
重来一世,我本来只想带着外公离开这里,现在,我想要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。
六月的夜晚,我一个人背着外公的尸体摔了又爬起来,走到天擦亮。
在山上林中最隐秘的地方把外公埋了。
只有埋在这儿,外公才不会被人发现。
这座山,村里的人叫晦气山。
其实是扔了许多女婴的尸体。
烂了,化作养分,长的枝繁叶茂。
我小时候不怕这里,最喜欢来玩。
村里的人心里有鬼不敢来,我只觉得这里的树长的极好。
我的妹妹也在这儿。
当初外公接我走时妹妹抱着我大哭,尖叫声响彻村子,德高望重的接生婆子听了去,说我妹妹气好能生养。
为这一句能生养,父母不同意外公也带走妹妹。
妹妹死在了我走后的第二年,冬日里五岁的孩子端着盆去河边洗衣服,一下栽进冰层。
父亲把她的尸体扔在了这座山上。
我和外公找到妹妹时她身上落了一层雪。
像是山神盖在她身上的被子。
4天亮后我便不敢走了,在这山上等了一天。
雨水丰沛,倒是不渴,六月的山上还有些涩果子能吃。
等天又黑着,我往兜里塞满了涩果子,穿着开了胶的鞋,一步一拖沓的走了出去。
走前回头看了一眼,外公,等我回来。
我身上有外公给我上大学的钱,摸索着买了张最便宜的票逃到临市,凭着高考证和身份证,找了个包吃包住的零工。
是家面馆。
面馆家大娘人好又热情,听了我的事后气的骂了一下午的街,吓的过路的人没一个敢来吃面。
大娘姓张。
“小丫头,哎哟,我的小丫头,怎么过的这么苦啊,没事,来大娘这儿啊,大娘给你吃牛肉面。”
我吃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。
这不是我第一次吃。
第一次是我考上重点高中的那天,高中学校的女领导知道我家的情况,怕我不去上学。
给我免了高中所有的学杂费,食堂也免费吃。
还请我和外公吃饭。
她问我想吃什么,我指了指路边那家父亲带弟弟吃过的牛肉面。
我不记得那年的面什么味了,只记得那个女领导流着眼泪摸我的头,给我和外公一人多加了一份肉。
张大娘没让我住店里的小床,每日都带我回她家去。
她的女儿也今年高考,高考出成绩那天,我俩握紧了手看着电脑。
652分。
真的是,很高,很高的分数了。
张大娘和她女儿比我还高兴,抱着我又笑又叫。
我笑着笑着就哭了,眼泪止也止不住,嚎啕的恸哭出声。
“外公……外公!
外公!!”
哭的声嘶力竭,大娘和她女儿把我搂在中间,不停的给我擦着眼泪。
我哭的睡了过去,醒来时大娘给了我一本志愿书,告诉我照着报大学。
“丫头,你这分必须要上学,要读书啊!”
我没电话,高考前留得联系号码是外公家的座机,现在约么联系不上了。
大娘给了我一部她的旧手机,带着我去办了电话卡。
我拿着高校宣传单一个一个的打电话。
我问,能给我奖学金吗,能免学费吗。
我本来能上首都大学。
但是我还是报了它旁边的那所分低一些的。
因为招生办的人和我说去了能给我全额励志奖学金,假期还可以住在宿舍。
5网上能查到录取信息,但我的录取通知书迟迟没下来。
我才想起来,录取通知书寄的是外公家的地址。
我不能回去。
我父母知道我跑了,肯定会天天蹲着,说不定他们早撕了我的通知书,就等着我自投罗网。
我给学校招生办打了电话,解释了一下我的情况。
电话那头的学姐沉默了好久,她说她要告诉书记,让我等一下。
有个听着约么五六十岁的女人接听了电话。
她说:“孩子,你别怕,我姓陈,你把我的电话记下来,你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打我的电话,什么都不用担心,老师会帮你准备好一切。”
我哽咽的说不出话,哑着嗓子说了很多句谢谢老师。
她说:“孩子,你一定要来啊,老师在这儿等着你!”
走的那天大娘给我四千块钱,说是我这两个月打工的工资。
我和大娘同吃同住,她还给我置办了开学用的东西,我怎么也不能要这些钱。
大娘见拗不过我,还是松了口。
等到了学校掏东西时,却看见了那整整齐齐的四千块钱,放在我的书包内兜里。
6到了学校门口,我拨通了陈老师的电话。
陈老师还没来,热情洋溢的学长学姐就把我围了一圈,有的帮我拿东西,有的带我往新生登记处走。
陈老师到的时候我正看着学姐给我填资料。
陈老师叫了几个学长拎着我的东西去了宿舍,她说给我安排了个两人间,舍友是她精心挑的。
一个高我多半头的东北姑娘,边蓝。
初见我总觉得有些局促,轻轻鞠了个躬。
边蓝同一时间迎上来张开手想给我个拥抱。
她抱了个空。
我低下的头撞到了她的胃。
陈老师:我的脆脆鲨们又在干什么呀这是……“咳……妹儿,你这头挺抗造啊!”
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我慌慌张张的道歉,边蓝一手捂着胃一手拉着我进了宿舍。
桌明几静,光线充足。
浅色的窗帘轻轻拂动,九月的风吹在身上暖融融的。
陈老师虽然对我俩的初见持保留意见,但总得也很满意她给我千挑万选的“监护人”。
边蓝性子大大咧咧的,帮我收拾东西时见我就一条学校发褥子,嘴里念念叨叨半天。
“妹儿啊,这不把你硌死?”
我坐上去感受了一下,是有点。
边蓝不知道去拿什么了,我自己坐在宿舍,看着这梦寐以求的一切。
我很久……很久,都没睡硬板床了。
外公疼我,把屋子里所有带着棉絮的东西都垫在了我的小床下面。
躺上去算不得柔软,但能让人酥了骨头。
门口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,我回头去看,是边蓝碰倒了扫帚簸萁,她手上拖着个大包袱。
边蓝靠在墙上喘着粗气,额头上的汗滴往下滑。
“我……我的妈……可算是……赶上了……”我不明就里,还是过去要给她帮忙,结果被边蓝一把糊到一边。
“去去……别给这儿挡害……”边蓝把东西拖到屋里,一打开是一包袱是被褥。
“看……没想到,我弟拿的这玩意还能用上。”
“我自己买了胶垫,结果我弟还拿了一堆褥子给我,我没要,嗐,幸好他没出校门呢,让我追上了,正好给你铺!”
她后面又说了什么,我没听见,只记得她絮絮叨叨的样子,给我铺了床又带着我去吃饭。
7在大学的头一天晚上,我整夜未眠。
我的亲弟弟,南一鸣,不知道从哪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,一条一条的给我发着短信。
刚脏的咒骂隔着屏幕都看的我头疼欲裂。
“小贱种,别以为我找不到你,还有手机了现在?
哪个男人给你买的?”
“这么喜欢睡男人跑什么跑,当年直接给屠户的儿子当了童养媳,还省着老林头给你费这么多年心。”
“别叫他老林头,”我回他,“那是你外公。”
南一鸣发了条语音过来,他先是不屑的呸了一口,才接着骂了一长串的脏话。
先说我是赔钱祸、烂裤裆。
又说外公是个不长眼的老不死,把一个赔钱的东西当块宝,这些年家里过的不好也没给过一分钱。
外公根本就没钱。
他自己冬天穿的都是别人扔的旧棉衣缝的。
养我的钱是一根冰棍一根冰棍挣来的。
南一鸣却根本不知道收敛,骂的开怀,仿佛这世上没一个人对得起他。
我听的怨怼,把他拉进了黑名单。
晚上睡得不好,第二天起来走路都是飘的。
我和边蓝吃了饭只想着会宿舍补个觉,脚步虚浮的回到宿舍楼,不小心碰掉了旁边女生手里的镜子。
她气的嗷嗷叫。
“这是我老公的联名!
我抢了三天!
花了十二万才买到的镜子!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她指着我你了半天,也没说出来个具体的解决办法。
“对不……”我的话说到一半愣住了,挤开她拉着边蓝跑进了宿舍。
因为那个女孩背对着的门口,站着两个我这辈子都不想面对的身影。
8下意识的恐惧让我想转头就跑,一下子靠上了阳台的窗户,把上面边蓝摆好的东西碰的掉了一地。
边蓝不解的看我。
“赔钱的贱东西,赶紧给老子滚回家!”
我爸手上拿着根撅断的拖布把棍指向我。
我妈一手叉着腰,冲过来扯我的衣裳,张大娘给我买的衬衣被她扯的扣子崩了一地:“我说怎么还敢跑了!”
“从哪让猪睡了,给你钱买的衣裳!
老娘闻着你的贱味儿就找来了!”
“老娘生你养你!
还他妈敢跑了!
赶紧跟你爹回去嫁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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