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话说完。
他平静的眸子闪过一丝精芒,蹙眉看着我,我本以为他的眼神应该带着不可置信才符合逻辑。
可他却很快恢复平静,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到我说了这句话。
他自顾自的用手指头在轮椅扶手上敲打,似乎在沉思。
许久他说:“你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,我给你算算,如果你所言属实,你可就麻烦了,希望我猜的错的!”
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,细细盯着他打量。
从老神棍口中得知,他是鬼医,听上去很神奇,可是,他的腿……一个不良于行的人。
不知道为什么,我每当看到他的双眼时,都有一种无条件相信的错觉,希望我的感觉不会错。
我告诉了他生辰八字。
此刻的他依旧面容平静,眯着眼睛看着窗外,嘴角勾起一丝弧度,眼角的朱砂在阳光下越发的显得凄艳绝尘。
我以为他真的是个活在现实社会中的高人,我还以为,他知道了我的生辰八字会立刻给我算算。
可他不但没有任何动静,而起还半晌都没有说话。
许久之后,他说:“你见过卞城王?”
话题的跳跃性太大,我差点没回过神来,心里暗想,他这段沉默的时间都在想什么?
难道,他真的是鬼?就连枉死城也知道,现在,连城主卞城王的名讳都知道。
我是该说他是高人呢?还是诡异?
“见过!”我说。
我再一次以为,他听了我的回答,会交代一些关于卞城王的事情。
这一次,又是我以为,因为他没有再说话。
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,很快就夜幕降临了。
他始终没说话,他一天不是在看书,就是在院子里喂鸟,说来也怪,那几只黄雀好像不怕他。
可我,就成了一个扎扎实实等着回枉死城的人,我心里没有底。
出来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,我坐立不安,想要开口问他算的怎么样,他却说:
“别打岔,我还没想明白!”
他到底在想什么?
午夜,时间一到,我便开始觉得有某一种召唤,召唤着我,就好像妈妈晚上喊我吃饭一样。
我在前往鬼门关的时候,我觉得度过了一万年。
脑子里回荡着生前所有的镜头,每一个,不管是好还是坏,都能让人留恋。
毕竟,好坏都证明我还活着,不管是好是坏我能陪在心爱人的身边,不是吗?
我仰头看到了鬼门关三个字。
我这才回过神来,不是枉死城吗?
我有些慌乱。
一队队亡魂走进鬼门关,,城池内依旧有一所专门记录生死名册的文案,可他不是柳无用。
就连守卫将领都凶神恶煞,步伐慢了,即刻摄魂鞭伺候。
我也挨了一鞭,就在我为眼前所有景象诧异的时候,挨了一鞭。
鬼门关--黄泉路,开满惹眼的火红彼岸花,我远远的看到忘川河上架起的拱桥。
桥地下是黄红交错的河水,下面有无数的骷髅张牙舞爪伸出水面,好像要把行人扯下水一样。
它们都是不愿走过奈何桥的孤魂野鬼吧,只要扯下来一个,它们就能上岸?
他们不想前往奈何桥尽头的孟婆汤铺,更不想喝下孟婆汤。
我脑子突然炸响,我为什么不是去枉死城?而是到了这里?
我开始咆哮,喝了孟婆汤,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在这一刻,我竟然想到了他!那个我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名字的人。
我好像只记得他眼帘下的那颗朱砂痣。
在夜色下摇曳着朱红,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凄绝。
“一碗茶汤,消弭前世因果,去吧,去吧,去彼岸……找寻你下一生的喜怒哀愁……”
“去来生找你的喜怒哀愁……”
孟婆拖着长长的尾音将那清汤倒入瓷碗内,对我说道。
“真的会将所有忘记吗?”
我捧着那碗汤问。
这一刻,蓦然回首就好像看到了我这一辈子所有的经历和所有的过客,他们脸上都挂着阳光。
“你……你还好吗?我是不是把你也忘记了?”我喃喃自语。
啪嗒一声,我的手一空,瓷碗摔了一地琉璃瓦片。
“你是枉死城逃出来的孤魂陶夭夭!^来人……”
孟婆打翻了我手里的孟婆汤。
我突然抬头竟然发现孟婆茶汤铺子门外挂着一张画像,这张画像就是我的画像。
我成了逃犯?
一声令下叫鬼卒把我重新带回了枉死城。
当我被丢进一处大殿里时,我吓得不敢抬头。
黑色的地砖干净的能映出我的样子。
大殿上站着形形色色的人,一位浑身雪白的男人手持玉圭走了出来。
他的脸也白的吓人,我脖子一冷,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吗?
我下意识的偷偷看向黑无常,他手中抓着一根粗如儿臂的铁链。
他全身上下都黑的根本无法在大殿的地砖上映出倒影。
咣当一声,白无常将他手里的那枚黑色令牌丢在我面前。
我一眼认出这就是我出城的通行令。
我暗叫一声:完蛋了,柳无用帮我,现在恐怕是被发现了。
我始终都不敢抬头去看高高在上的那人是谁?
“你是枉死城的冤魂,且不追究你在关闭鬼门关前没有回来的罪名,你--为何会有通行令?”
白无常的声音尖锐嘶哑,像是一个女人捏着喉咙在说话,刺得人脑子疼。
“我……我偷的!”我说道,心里一万个祈祷千万不能连累柳无用。
“偷的?”白无常冷哼:
“每一块生死令都在出生时烙入新生婴儿的灵台之中,
存有生辰八字,左右生死,记录阳寿,
直到老死凭借此令牌方可进入鬼门关……
此令牌将记录人生前的各种因果罪孽,
以便于地府追查前世之因果方可论罪处置,
然--枉死城上下所有冤魂的生死令全由文案扣下保管,直至消弭怨气进入轮回方可递交……
说,是不是柳无用私自给你的?”
最后那句话,白无常突然提高嗓音。
我吓得一哆嗦:
“我就是偷柳无用的……就是……就是偷他的!”
“看来你对地府纲常还不大了解……老黑,给她上上课!”
白无常说道。
我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话,能把白无常气的说不出话来。
大殿上有人窃窃私语:
“别狡辩了,生死令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块铁牌子,只有地府的官员才能见牌识人,
你……你根本看不出来是自己的!”